第八章 死亡？
我走进了琴房里，看见的是与外面血腥世界完全不同的一幕。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钢琴前，侧对着我，他看上去有30多岁，但是浑身散发出来的艺术家的气质却是外面那些彪形大汉完全不同。如果说那些充满危险气息肌肉的面罩男给人的是一种下山猛虎的的压迫感，而这个坐在钢琴前的男人却给了我一种更加无法明说的压抑感，虽然有着浓浓的艺术家的气息，但是却如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向你发动攻击一般的压抑。我打了个冷战，那个男人光是这么坐着我便有了这样的压抑感，那么当他看向我的时候……我错过他的身体，看向他身后的四个保镖一般的男人，统统带着墨镜，抱着手站在“艺术家”四周。身材魁梧，和香港电影中黑社会老大身边的那些保镖似的，胸肌发达，紧绷着身上的黑色西服，隐约可以看见肋下的“硬器”的突起。不知道为什么，我反倒感觉坐在钢琴前的那个没有那么魁梧的男人给我的感觉更加危险。
我举着手站在面前，想着万一事情不对就开门跑，而这时那个“艺术家”开口了，一个沙哑的男声灌入我的耳中，充满压迫力：“你好，我在监控里见过你。”他转了过来，锐利的眼睛看向我，像鹰一般，如刀子刺向我。我想转开自己的视线，却不愿移动脑袋，正对着那双逼人的眼睛而上。
我感觉自己不说些什么不太好，虽然也不知道怎样开的口，但我的潜意识替我做出了选择，“你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忽然发现自己问出了这句话，心里舒服了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仿佛我可以和这个毒蛇般的男人对视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而开口之后就能说明我站在了与他同一平面。
“我看好你。”他只是淡淡的说了这样的一句话，顿了顿又开口了，“如果你从操场直接翻墙出去是一个安全的选择，而你却没有那么做，我很欣赏你为朋友做的这些。但是，非常愚蠢！你留在这里不仅不能帮上什么，反而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假设你能出去通知他们这里的布局……呵呵，没关系，我还是一样看好你。”我看着那个男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忽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而就在我准备开口反对什么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手势，其中的一个保镖的手伸向衣服中，掏出一支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我似乎可以听到撞击底火的声音，那一刻仿佛十分的漫长，却又是一眨眼的时间，我举着的手已经伸向门把手，就在触到冰冷的门把手的那一瞬间，我却无力的倒了下去，我的手还扶在把手上，却怎样也无法转动。我的视线渐渐低了下来，正对着我的“艺术家”笑着看着我，仿佛是电影的缓慢播放，我慢慢的倒了下去。忽然我感觉到了一阵放松，没有小说中那样面对死亡的恐惧与不甘，只是感觉好累，想睡觉。如果我就这样死去，有多少人会为我哭泣？哥哥肯定会的，紫怡也会，我的坟可以和江火放在一起，这样我就不会孤单了。爸妈应该会回来了吧？只是我见不到他们了。
眼泪划过面颊，冰冷的感觉很舒服，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我看着“艺术家”微笑的嘴角，缓缓闭上双眼，我不想再看着这些人，两双大脚在我面前放大……
我想起了种种往事，他们说人似的一刹那会将一生最难以遗忘的回忆在脑海回放，而这一刻我眼前所出现的只有一个场景:那是一个寒冷的日子，街头的乞丐比以往多了不少，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喜庆的氛围笼罩着大街小巷，到处是红彤彤的一片。那是我8岁的时候，哥哥也只比我高了一个头，我们的身边是爸爸和妈妈，一人一串糖葫芦拿在手上，走进一个游乐园，具体玩了什么我已经忘记，我记得当时非常开心，我们一家很不容易可以这样出来一起玩。我对于爸妈还是有些陌生，而哥哥一直抓着我的手带着我逛这看那，爸妈就这样微笑着看着我们。我和哥哥走到一个小丑前合照，先是我们一家，然后是我和哥哥单独的合照。我们喜欢在每个景点或风景特别好的地方照相，山顶、湖边、午后的草坪、秋日的藤椅……我把这些照片放在一个大相册里，总是和哥哥一起翻看着，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大概从我记事起，照顾我的一直都是哥哥，小时候还有爸妈会定时回来，后来看见我不哭闹也就回来少了，起先我喜欢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看着远处，偶尔流着泪问哥哥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后来渐渐的也就不问了。我怕哥哥什么时候也会想爸妈一样很长时间不回来，就存钱买了一个大大的相册，在每个地方都拍照并放好在相册里。
正在拍照的我忽然转过了头，一个人倒在了一滩红色的液体中一动不动，哥哥也被我的举动引得转回了头，爸妈则是慌乱的想来捂我们的眼睛。哥哥转了回去，说：“人家都被油漆绊倒那么丢脸，你还看？”我也跟着转了回去，爸妈则是轻呼了一口气。我感觉到那可能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也没有多想，听着哥哥的话就转了回去。或许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但懵懂的我却没有多想，当时也只是觉得不对劲，愉快的心情马上冲淡了这股寒冷，却无法从梦中剥离。虽然每次都是模糊的影像，也不是经常能梦见，醒来也没有哭泣，却总是想跑到哥哥身边。
这一切一直持续到哥哥入伍的前一天，我将他床上一直放着的我的枕头拿了回去，两个人躺在屋顶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星空”，就像以前那样自然地聊天、沉默，到最后我哭着扑到了他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哥哥没有像以前那样安慰我不让我继续哭，而是轻拍着我的背沉默着，一滴滴温热的水滴滴落在我的手背，我抱得更紧了。
那一夜，我们说了很多，在接到通知书的那一天起哥哥就一直对我重复“要好好照顾自己，准时睡觉，盖好被子，不要不吃饭，穿好衣服……”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床头放着早餐，可我却知道接下来我需要自己做饭、吃饭、洗衣服……我起床，家里已经没有哥哥了，空荡的房子显得格外冷，哪怕我正站在阳光下。
